地契是多么痛的领悟

 2018年4月10日霹雳希盟推介本州大选宣言《重塑霹州辉煌》，主打五大核心十项政策。当中，深深吸引华社眼球的，自然少不了重新出土的华人新村永久地契之转换。

随后演绎，众所周知。〈永久地契，梦醒时分?〉中，我转述当时的霹州大臣阿末法依沙转而改口：生年不满百，别怀千岁忧；新村的99年地契已经绰绰有余。那么，坐在前排的希盟当权领导言之凿凿的承诺，岂可达标？

尴尬屈辱，倪可敏唯有不断高调反击；继太平后廊、爱大华拉惹依淡的个案，公告宜力瓜拉雷新村11户的永久地契，佐证党诺千金。耐人寻味的是，公文批示实是2009年的陈年旧事。2018年二度执政之后的样本，则不见任何所示。

科学检测，孤证不立，自不待言。那么，零星几张新村永久地契，显然只是局部案例，不够周延，亦不足信服选民，行动党讲到做到。否则，全国452个新村，何以一如既往？据此反证，阻力隐约，不言可喻。

2008年年杪国家土地理事会会议上，时任副揆的纳吉特此解释，参照宪法和土地法典，霹靂民联不能自行发给永久地契。贵为槟城首长的林冠英，当日亦在现场记者会宣称，或将讼诉纾解；唯其时阶段，尚不及此，而是力求对策，设法协商。

换句话说，既经出席13年前12月23日的理事会会议，民联执政的各州代表已知想要发给新村一户一张永久地契，流程没有演讲中那样容易。实际上，此后的申请，相信都已一一搁置。

结果，选前倪可敏通街高唱《我们不一样》，选后只好托词看齐雪州，予新村99年地契。读到这里，选民想必明白，当他们看到深爱过的YB，被永久两字搞到像孩子一样无助，这何尝不是一种多么痛的领悟？

金镂的党史，华邃之记忆

民主行动党前辈当中，廖金华先生是个峥嵘的名字。早岁的党，资源匮乏，不仅组织松散，党务亦相对散漫，遑论那些党报的文稿，日常的文告了。难得南洋大学出身的金华先生及时投身前线，既助益文宣的需求，亦稳住了基层的教育。

是一代文质斌斌的文学中人，1938年生，芙蓉振华中学毕业。南下深造中文系，可惜因病纠结，家境困窘，学业中断。唯祸兮福之所倚，随后参政，政途风顺，辗转森雪隆三地中选国州议员。

那些年，政务尽管格外繁重，廖金华先生笔耕不断；偷闲借用史灵、黎春、蓝山君、葛沙林、凡一伦、仃零雁之笔名，勤奋创作。经年累月，所结集的著作壮观：散文、诗歌、小说，都有。

逐渐隐退江湖之后，金华先生仍然处处关心这些那些有碍观瞻的国事，不但面子书上，常有不打诳语的建言；每逢诡谲浮现，他也挺身指出一言难尽的摠佞谄谀和谗贼慝险，分辨兢兢、敬敬、惊惊和静静之大相逕庭，点醒广大同志不能继续装睡。

笔下回忆录《政海浮沉卅载》系列篇章，行云流水，字里行间，造句虽然委婉，细读之下，总能参透不便多言隐隐约约，藏有曲曲折折的内情。诸如黄永安、王国友重新申请入党，似乎仍在磨叽；冯杰荣被挡在党所门外差点夜睡街头，不寒而栗。

那是怎么一回事？不在中央，不是当权，笔记此事，廖金华先生没有点破重重悬念。然则，琢磨本党运作的标准作业，晦涩之处，则是尽在不言中，任你尽情地联想翩翩。

建党55年了，偏偏第一手的记忆不多。所幸金华先生的84篇文字补助残全的段落。立此存照，当可觉察行动党的过去和现在的跌宕起伏，增多了篳路蓝缕的韬光养晦，也点出了风光的本质在于人。偏偏党之所重，有事没事，一概问神。

想共组政府，没那么简单

 遵照新常态的指南，政治的标准，似乎也大相逕庭。虽是n年宿敌，霹雳行动党主席倪可敏偏唱高调准备要和巫统共组政府。一如预期，事情没那么简单，一夜瞬间，双方都能立马找到聊得来的伴。

2009年发行，姚若龙作词的《没那么简单》简直就是大马政坛的预言了：“尤其是在/看过了那么多的背叛/总是不安/只好强悍/谁谋杀了我的浪漫。”不及一周，大戏急速落画，折返政局原点。

是的，“相爱没有那么容易，每个人有他的脾气”，何况是党。那么，“过了爱作梦的年纪，轰轰烈烈不如平静”。可是，不知为何，整个希望联盟仿佛是“什么都不懂的年纪”：别人说的话，随便一听，也就信以为真。

琢磨倪氏的前言和后语，犹能觉察耐人寻味之处。如我点算，〈给选民的公开信〉的字里行间，前后共有多达16个“我”字，处处强调这点：功成不必在“我”，有错“我”自承担。

大局U转，发表20点声明之日，新闻报道：倪可敏则指控有心人断章取义，混水摸鱼，捞取个人政冶资本，企图中伤党领导层，“没有跟循党中央决定的行径”云云。

设想记者没有错误引述，不论倪可敏有是否还好意思继续担当州主席，点评这回合的博弈，可见行动党双溪古月州议员梁卓经律师所言，确是民意：倪氏政治判断严重失误，一句谄媚，行动党赔了夫人又折兵，损失惨重。

“几十年来辛苦耕耘得来的声誉，基业和尊严输得一干二净，也混淆了党员，令他们以后不懂要如何面对巫统和马华。”嗯，凭此总结，2020年度全马奖最差剧本改编大奖得主，也就尘埃落定。

传言定罪，真是嗨呀

 汉成帝末年，颇好鬼神，亦以无继嗣故，多上书言祭祀方术者祈之。《郊祀志下》笔记，谷永挺身谏议：盛称奇怪鬼神，皆奸人惑众，以欺罔世主；荡荡如系风捕景，终不可得。

捕风捉影之成语所出，系自这里。生在律师世家，贵为民主行动党纪律委员会主席张健仁，似乎没有参破《汉书》当头棒喝。开铡锄掉双溪古月州议员梁卓经律师，缘由凭持，正是“盛传已加入马华”云云。

当然，按照党章，双重党籍，固然不可。一旦发现曹营思汉，试图转身，或者脚踏两船，则可遵令开除。但是，不知纪委会主席毕竟如何充分证明，梁律师已经投身敌党？

所提证据，是否确凿，张氏没有说明。文告中只言：梁卓经通过媒体表明不会回应纪律委员会，行为傲慢，不能接受，“这令盛传他已加入马华的传言更加可信”。那么，受命供证全程沉默，则可入罪乎？

想当初，身任国内贸易及消费人事务部副部长，张健仁曾在国会报告，部门调查网络流传假米和假蛋之魑魅魍魉，终无证据，最后不了了之。既然这样，何以不愿因此定罪，风提影控商家？

何况，通敌有心，怎么裁定？2020年2月20日，身为砂拉越民主行动党主席的张健仁甚至高调大声宣布，顾念国家大局，党愿意弃战砂州选举。一口气公开割让n席。如此这般的言之凿凿，你说OK吗？

思虑往事，对比现在，可见党的标准，恰是没有标准。觑觎霹雳之州政权，当初是谁在桶边耳鬓斯磨？尽管这样，张健仁似乎视而不见，完全不当一回事，遑论要求一纸解释。唯看到风影奇缘，则断定必是敌是你之设计，真是嗨呀。

文宣歧路，马华迷路

听前辈言，当年马华公会中央文宣局兵强马壮，星光闪闪。例行文告、大会讲稿、笔战文章，不但论述有据，而且总有振聋发聩的独辟之见。梁陈党争之日，两边阵线，也常有泾渭分明的精彩文字。

经历308、505和509之日，年轻一辈纷纷止步马华。青黄不接，急速老化。前线补给，总算应付过去；可是，后方的那些部队所言和所行，往往是深邃不足，奇葩有余。

贵为马华组织秘书的林添顺所发表之〈希盟漫画图搞砸马中关系〉，正是佐证。纵观全文，实言三任中国驻马大使黄惠康（2014）、白天（2017）、欧阳玉清（2020）三君子南来之事。按照考试审批，文不对题，由此可见，迨无异议。

犹为不解，是林添顺偏要因此硬掰：希盟执政时，一本《互利共赢的一带一路》漫画造成我国与中国产生分歧，让两国建交已久且维持着良好关系的情谊出现裂痕，幸好，风波及时解决，不然，恐怕关系会从“一带一路”被搞到“找不到路”。

说实话，如果凭靠一本漫画，足以肇成两国邦交“产生分歧”，乃至出现裂痕，堪称是空前的新世界记录了。但是，不知林添顺有何确凿之证据，说明如果所谓的风波不及纾解，马中关系会从“一带一路”被搞到“找不到路”呢？

不仅这样，文中每提大使芳名，则称“黄惠康大使阁下”、“白天大使阁下”、“欧阳玉清阁下”。林添顺仿佛不知阁下，乃是英译的Your Excellency，为书面语彼此对称的第二人称。

参考辞典举例“尊敬的大使阁下”，或白居易的《与刘苏州书》里“阁下为仆税驾十五日”，当可明白这点。中文水平虽然如此这般，偏任本党一品高职；我们不禁深深怀念邱敬耀、张文欢、郭仁德、谭亚木、翁诗杰领航的光辉岁月。

论述驽钝，自陷尴尬

 喧嚣扰世，想要应对，除了上马迎战，万不得已，也不得不韬默静观：“全师避敌。左次无咎，未失常也。”马华的一线领导，马青之二线领袖，显然还没有参透这计兵法。

新冠病毒逞凶，疫情肆虐，行管令下，随后颁布紧急状态。是否需要，朝野所见，大相逕庭。唯贵为马华总秘书的张盛闻既闻，紧随跟着提出〈紧急状态的必要〉自辩，乃至自陷尴尬的窘境：

“你可以认为是首相用紧急状态绑架民主，架空国会运作，在未来7个月稳住政权，在言论自由的国家里，我尊重你的想法与说法。”

核心之争，自然不是尊重想法与说法，而是信服民众，国会停摆，民主立法的机制间断之日，怎么决策？尽管这样，马青公民社会运动局主任邢智立律师亦然无视于此，转而抨击伊斯干达国会议员林吉祥“厚颜无耻地不断要求国会如期召开”。

缘由所在，乃是据说国会直播，经常很难发现林吉祥身影云云：“一厢在外叫喊要求开国会，另一厢在国会议会厅又不见人影；如今，林吉祥再以应对冠病不理想的理由要求召开国会，林吉祥是名副其实的政治演员，没有资格要求召开国会。”

琢磨造句，仅凭踪迹不见，自然不能因此论证缺席。也许镜头没有对准，也许林氏一时跑开，也许电视机前肉眼看偏了。纵然林吉祥确实不在议会大厅，或者林吉祥不再是民选议员，难道他不能因此主张国会复会？

何况，暗示林氏习惯开溜国会，纯属意思意思；邢智立全然不知林吉祥勤于国务，诚是冠军。当年车祸受伤，也不惜赶赴国会参与辩论。往事久远，小朋友懵然驽钝，如此出庭供证，恐怕还要误伤本党同志曾经集体缺席国会。

展雄领悟，时光哲思

纪展雄和李观发主持的节目，是那些年电台的隽永经典。声音的呈现、内容的制作、游离的尺度，确是独具一格。生活的酸酸甜甜，时事的耐人寻味，经他们的口委婉说出，总有响震的共鸣。

说是委婉，那是旧时代的牵绊，也是功力的展现。轻巧造句看似漫不经心，但是，深入浅出的字里行间，常不经意地流露推推敲敲的非常用心，其实怀抱深邃圆融的哲思。

那些说不得的众目睽睽，因为不得不说，只好暂且如此这般，临门设法刹车，点到为止。怎么解读？唯有借用个人的联想翩翩，任你试图揣测弯弯曲曲的剑拔弩张，到底是怎么一回事。

细读展雄新著的《静悄悄的时光》（吉隆坡：红蜻蜓；2020），犹能发觉这点。面向人生的十字路口，南辕北辙，何去何从？可惜，“觉醒，往往来得太缓慢。”（页23）

每一个跌宕起伏的尘世日子，必然融合阴晴圆缺。展雄说：蓝天是蓝天，白云是白云。（页126）那般的禅意，像极了禅宗三十四祖青原行思的领悟了：山仍然山，水还是水。

不论画作里外观的轮廓如何，内心的视角怎么注解；山水的菩提，本相如此。可惜，世人的偏见，总爱自行诠释。“那一天待我们修习完满，体悟通透，也许才能放弃与之拉扯对抗”（页194）。

只是，这一辈子想要修习完满，说到底，毕竟只是一时的奢想。天底之下哪有圆满的宇宙？展雄似乎有了感悟：“自己和自己过不去，万事皆不灵。”（页214）唯有时光，不曾止步地一直向前。

时光静悄悄，观发和我皆已中年；展雄的五十岁也悄然而至，自嘲当年初出江湖的小伙子，如今都陆续晋级传说中的大叔。展雄的作品，是小叮当的时光机：每一趟的前路隐藏紧张，也充满想象。